特朗普政府视中国为头号“修正主义强权”和“战略敌手”，在奥巴马“重返亚太”和日本“亚洲民主安全之钻”、“自由繁荣之弧”等基础上，提出了“印太战略”，其基本框架是安全利益、价值秩序和经济繁荣。台湾以其独特的地缘政治属性，被纳入“印太战略”实属必然；蔡当局的“台独”路线和执政困境也决定了其一边倒投入该战略的立场。未来，美台有将台湾打造为“印太战略”代理人和重要支点的共识，双方的战略合作或将深层次重塑美台关系，冲击中美和两岸关系。
一、蔡当局参与“印太战略”的动力与目的
蔡当局参与“印太战略”是纠缠了美西方利益与其自身“台独”路线政治需要的共同政治选择。
一是美国有将台湾纳入“印太战略”的需求。台湾是作为美国“围堵中国”的战略棋子而被“圈入”“印太战略”的。其一，“印太战略”以中国为假想敌。美方从不掩饰“印太战略”的真正指向。除了多份国家战略文件的点名，负责相关战略规划的副助理国务卿黄之瀚（Alex Wong）虽称，“自由”是“印太各国免受强制威慑和各国善政、人权、透明和反腐”；“开放”则指涉海空航线、基础建设、公平贸易、集体安全以及经济投资，但在美国现行话语体系下，却是句句指向中国。其二，美国改变对台湾的战略认知。美国对台湾的认知正在从“麻烦制造者”转为“区域贡献者”。特朗普首个“国家安全战略”将台湾与美国在印太区域的军事与安全相联结，今年3月，黄之瀚会见蔡英文，美台首次以“官方”形式讨论和确认“印太战略合作”。近几个月来，美国国会先后推出了包括“2019财年国防授权法案”、“亚洲再保证倡议法案”、“台湾防务评估法案”等涉台法案，其中多有要求落实“国家安全战略”涉台内容，提升和深化美台政治、防务关系的条款，也得到了行政部门的附和，下一步或将是更实质性的纳入。
二是蔡当局将加入“印太战略”作为摆脱执政困局的契机。其一，与大陆长期抗衡，摆脱施政困境。蔡当局关上了两岸关系这个台湾政治总开关，所引发的骨牌效应导致其陷入内外交逼的执政困境和连任危机。蔡当局想要政治救市、抗拒统一和“脱亚入欧”，就必须倚赖美日的帮扶。美国通过将台湾纳入“印太”区域对话机制，可形成非正式、多样态的伙伴关系，例如台湾可在通讯，航线和网络等“全球公域”上参与“功能性、技术性”的全球治理与合作。这种社会化参与不但会强化台湾“政治实体”地位，也能升级为蔡当局对抗、脱离大陆的集体安全背书。其二，深化与美西方的“实质关系”，避免简单地“被筹码化”。特朗普打“台湾牌”时的单边和交易思维，让蔡当局难脱“筹码”之忧。蔡对“印太战略”积极呼应、主动献媚，是为表明台湾不仅有“棋子”价值，更妄图构建“升级版台美伙伴关系”，进而一方面通过“与台湾交往法”虚实结合地强化美台关系的政治和法律基础；另一方面，推动美台经贸互惠和产业整合，让双方从高政治到低政治都紧密交织，降低美国“弃台”的意愿。
三是蔡当局自认有配合“印太战略”的独特资本。早在安倍抛出“民主安全钻石联盟”之前的2004年，赖怡忠等绿色学者就开始鼓吹台湾应谋求加入潜在的“亚太反中联盟”，英系智库也多有讨论。蔡当局在此基础上，提出台湾有四大独特优势，可与强调安全、规则、价值和繁荣的“印太战略”无缝对接。其一，第一岛链和印太区域的关键节点。台湾是美国眼中“不沉的航母”，关系到美国在西太平洋的战略纵深；同时是联结东南亚与东北亚的枢纽，是“印太国家”区域战略的交汇点，在海洋事务上也有发言权。其二，“最为知中、反中的行政当局”。西方认为，两岸同文同种，蔡当局坚定“反中”并一边倒向美日，能兼顾解放军在东海、台海和南海的行动，可以提供最深刻、最独到的大陆情报观察。其三，全球性的“民主样板”。台湾的“民主身份”能使其获得西方的认同信任。近来，蔡当局高调呼应“开放、自由、秩序、规则”的“印太战略”价值观，成为西方对华意识形态战争的“好故事”。其四，“亲西方”的重要经济体。蔡当局自信其在资本、技术、经验和市场等方面的开放经济体价值；其供应链、产业链和价值链与西方市场紧密相连，可以成为“繁荣印太”的贡献者，并试图借此框架绕过一中原则拓展双边经贸关系、融入区域经济机制。
二、蔡当局响应“印太战略”的实质动作
从去年至今，蔡英文多次对美西方公开宣称“台湾是印太区域的自由民主国家和相关者”，有能力、有意愿做“印太秩序守护者”；并希望通过更多参与区域对话与西方建立更紧密的战略伙伴关系。除了口头输诚，蔡当局已有统筹部署和实务操作的具体动作。
一是启动制度改造和组织升级。5月，台外事部门“亚太司”专设“印太科”，以加强与印、澳和新等印太国家的关系，探索台湾在“印太战略”中的功能。由于外事部门负责人吴钊燮曾任“国安会秘书长”，不排除这一机制或升至“国安会”层级，成为协调相关军政单位和进行策略研判的统筹机关。同时，防务部门成立了由前“防长”冯世宽主掌的“国防安全研究院”。该院人员多为军方背景，其主要目的是收集和研判以大陆情资为主的战略情势，以及对常态性的“1.5轨”防务交流合作平台。年初，作为蔡英文重要智囊的台“国策研究院”就应邀参加了美、日、印、澳四方对话“Quad”架构下的二轨对话“Quad-Plus”，各方正在酝酿让台湾变相参加“Quad”工作层级活动。此外，蔡当局还成立“海洋委员会”，统筹“两洋三海”政策与事务。
二是配合美国制造“多海联动”，强化防务整合。蔡当局根据美方口径，提出了“两国论”南海主张以响应美国策动的“多海联动”。6月以来，双方公开将事关我核心利益的台海与南海相挂钩，密集向大陆施压。为配合美军方对华发难，4月，蔡英文扩大规模举行首次登舰出海校阅海军和“空层空域实弹操演”，与大陆南海军演针锋相对；同时，在两年来以“人道救援中心及运补基地”为方向，以“接驾美军”为目标对太平岛进行“准军事化”的部建和强化后，释放“向美军租借太平岛”的风向球，美方也以包含“美军舰访台扩大美台演习”条款的“国防授权法”，和邀请台军参加在南太平洋的“医疗救援行动”作为呼应。近期，美方战略力量不断在台海集结，连续以通过台海、泊靠高雄港和在西太平洋海域军演等形式对大陆“极限施压”，台当局则认定此举体现对“印太战略”的支持，有意更密切地参与“南海联合巡航”、“南太联合军演”等多边军事合作机制，加强在南海对我监视和与美日情报共享，不排除其进一步弃守南海。
三是意图将“反中价值同盟”升级为“战略联盟”。在以价值观攻击中国大陆同时，美方多次称赞蔡当局“负责任”、“国际民主典范”，意图借此区隔两岸，建构台湾“事实独立”、“亲美反中”的合法性。蔡当局也心领神会，在“与美日共享价值”和“从（印太）区域走向两岸”基础上，融入西方批判“锐实力”语境，密集炒作“新中国威胁论”。6月，蔡接受法新社专访，将大陆的“一带一路”和捍卫主权行动妖魔化为“独裁霸权扩张”、“全球民主最大威胁”，宣称台湾站在抗中的“价值同盟前沿”，与西方“唇亡齿寒”，要求“国际联合制中”。蔡当局这种“政治宣战”是在“资社不两立”的冷战思维下，为附和美西方舆论战而缴纳的投名状。
四是以经贸合作为重点领域。“自由开放”的贸易是“印太战略”的重要内容，也是台湾可以主动、务实推进的领域。其一，以加入CPTPP为“经济去中”背书。对于亟需参与区域整合的蔡当局而言，CPTPP是其“经济去中”和融入西方经贸体系的重要机遇。在美国退出后，对日、澳等CPTPP领导者，蔡当局不断在经济、民生政策上做出妥协，并积极向其转移供应链。日方支持台湾参与CPTPP第二轮谈判的立场，或对其他会员国有示范效应。其二，以“新南向政策”对接“印太战略”。印太区域大国均在南亚、东南亚地区有广泛利益和区域战略，蔡当局认为，其“新南向政策”与这些战略远景一致，是展开双边、多边合作和融入“印太”产业链的基础。对美，提出在台美“全球合作暨训练架构”等计划下进行能力建构，美方也提出由助理国务卿牵头成立工作小组作为因应。对日，整合双方品牌、情报和产业优势，共同开发东南亚市场；合作推广日本高铁和以ODA模式协助“南向”国家基础建设，与大陆高铁相竞争，与“一带一路”相抗衡。在近期的中美经贸博弈中，蔡当局也冲锋在前，配合美国对中兴公司等的制裁，加速与美捆绑。
三、美或借“印太战略”将台湾培植为“印太代理人”
可见，将台湾纳入强调防务和经贸一体化的“印太战略”是美台关系一大主题，也是对中美关系、两岸关系的新挑战。今年，美方政治表态和美国国会的涉台提案，体现了对台湾的“新期望”。
一是赋予台湾“战略伙伴”、“代理人”新角色。半岛局势缓和后，美日加紧在亚太重新整合，包括妄图策动朝鲜“越南化”、鼓励马来西亚“远中”等，台湾也被赋予新想象：如美国东北亚棋局的策应者，加强自卫和情报共享能力的美军压力分担者，强化美军在西太平洋存在的载体，以及美国树立“民主价值”和“盟友承诺”的“新模范”。美右翼“亲台派”甚至将台湾视作“潜在的叙利亚”，必要时成为美军基地，帮忙打“代理人战争”。近期，美军强化台海存在，如“汤普森号”补给选择高雄而非有美基地的冲绳或菲律宾，是基于将台湾视为“准盟友”的定位，暗示美方或会频繁在台海制造“意外”和“突破”；在契约和规范层面，也不能完全排除突破诸如中美三个公报和“美台非官方关系”等底线的可能，从而建构一条更为连贯、系统的“台湾牌”政策链。
二是面向实战统筹台海、南海等“新疆域”的战略布局。在“印太战略”视野中，南海和台海是美国保障西太海上霸权的战略要道和“最高利益”，是中美博弈的焦点场域。但“印太战略”对两海着墨较少，美国要在“大洋间战略低地”扳回平衡，必然更强调“多海联动”。根据新成立的“印太司令部”司令戴维森（Philip Davidson）报告，美战略界已有在南海“以战止战”的底线思维，再加上美军频繁大费周章在台海和南海出没、演训，已经不只着眼于表态和威慑，而是明显表明其面向实战统筹“多海联动”，筹谋如何“合法”、有效地使用南海和台海的水路与资源。未来，无论是“租借太平岛”，还是“非传统安全演习”，美西方与台湾都有不少文章可做。更值得警惕的是，下半年，蔡当局与美国几乎同步启动新一阶段的“太空战略”，以中国大陆为假想敌并体现高度的战略协同和产业合作意愿。此前，蔡当局跟随美国“反华网络战”步伐，成立了“资通电军”。可见，在海洋、太空和网络等新疆域，蔡当局都积极寻求成为美国的战略前沿。
三是借防务合作将台湾塑造为“印太战略”重要支点。从今年美国国会接连推出涉台防务立法，“防务工业对话”移师台湾，美国暗助蔡当局发展潜艇、高教机，美台南太军演“公开化”等动作可以看出，由白宫国安会和国防部主导的美台“军情外交”，即通过安全与情报领域的绵密务实合作，提升台湾防务工业和台军战力的现代化、国际化水平，让台湾能更紧密有力地服务美国战略需求，已成为美台关系的主题。6月，“美国最贵外馆”，一个高度堡垒化、武装化且毗邻台湾军情中枢的“美国在台协会”新馆的落成，更是美国确认台湾是印太区域战略支点的标志。不过，美国各项战略报告也提出要强化“区域合作网络”，相关涉台法案也强调在印太区域范畴内强化台湾安全，其潜台词是将以美国为轴心的亚太扇形安全架构，转变为“东亚小北约”同盟结构，更强调依赖多边网络的集体安全架构为台湾提供安保。
四是蔡当局妄图“执棋”但难逃“棋子”命运。特朗普“一揽子交易”思维无疑启示蔡当局，可以作大国间的“杠杆”、“楔子”来以小博大。蔡当局之所以高调且急迫地要加入“印太战略”，既是为了抗衡大陆压力，也是要增强对美国的自主性和灵活性，担心被当作弃子。不过，美国推进“印太战略”并不顺遂，美国执行战略的诚意和投资仍嫌不足，其盟友也难免各有盘算：这一概念的首倡者日本悄然用“构想”取代“战略”，印度也明确称“对遏制中国不感兴趣”，与美并不同调。除了蔡当局，没有任何一方完全押宝美国、正面对抗大陆。在特朗普越发明显且单边地将台湾作为筹码摆布、控制和讹诈的情况下，台湾既非主权国家，又无法对大国构成战略威慑，蔡当局这种幻想“伙伴就不会被抛弃”和“独特优势足以制衡大国”的“一边倒”冒险路线，必然使其成为区域乱源乃至牺牲品。
《台湾周刊》2018年第4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