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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者论著

国民党地方派系的生存状态观察

2019年05月20日来源:陈咏江
  

    近年来,随着都市化进程的加深,以及民进党在各地基层的着力经营,国民党地方派系整体上呈现衰落的态势。目前,地方派系间的生存状态,已不再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相互竞争模式,而是在共同外部压力下转向竞合共存的模式。还有相当数量经营不善的国民党地方派系面临生存困难的窘境。

  一、国民党长期执政地区的地方派系仍维持派系能量

  在2014年、2016年选举中,国民党仍能够赢得县市长或区域“立委”席次的地方基本上都是政治结构蓝远大于绿的区域。这些地方派系受惠于国民党长期执政,不愁资源获取,仍然能够维持派系日常运作。但即便如此挑战仍然存在,且面临的生存环境和挑战程度不同,派系的生存方式也不同,大致不脱以下两种:

  一是南投模式。相较而言,国民党在南投面临的挑战压力最小,且派系问题相对单纯。因为国民党主席吴敦义及早期巨头林洋港均出身南投世家,且本身就是地方实力派代表。吴能够协调各方一致对外,自2005年以来,国民党在南投就实现团结,不但赢得之后所有县长及“立委”席次,且掌控绝大部分乡镇市长。而绿营则陷入林宗男、彭百显、蔡煌琅等山头长期内讧的窘境。金门、连江等离岛地区属于蓝营通吃的这一类,整合相对容易,绿营几乎没有挑战能力,但不同之处是派系主要依靠宗亲的力量进行组织

  划分。

  二是苗栗模式。国民党在苗栗的地方派系以刘派、黄派为主,但派系力量抵不过蓝营正统旗号的号召能力,且宗亲的力量具有一定号召力。虽然近年来民进党、“时代力量”等绿营势力积极拓展,向来争斗不休的刘、黄两派甚至会延续派系恶斗传统,但跟绿营合作并不能获得胜选,最终还是边斗边看,回归蓝营寻找资源。花莲、台东、新竹县基本上属于这一类,虽然有绿营的挑战与分化,国民党地方派系斗得也不可开交,但基本上谁被视为正统蓝营代表,谁就能在派系争斗中占据先机。

  二、民进党长期执政地区的地方派系总体上在持续衰落

  一是以嘉义县为代表,国民党地方派系一蹶不振。嘉义县自陈明文率领整个林派由蓝转绿后,国民党只剩下黄派苦苦支撑。在主要指标上,嘉义县长自2001年以来即为民进党把持,并在张在冠当上县长后,开始分化成陈明文和张花冠两派,成了民进党地方派系最显著的执政县市,但即便是绿营分化,国民党仍然找不到任何赢的机会。因为在主要指标上,如议会议长、副议长均为民进党籍,甚至国民党的议员席次也只有区区5席,处于对正副议长选举结果毫无影响的地位。另一方面,国民党在嘉义县的基本盘也越来越小,限制派系重新集结的能力。此次“九合一”选举中,国民党提名的吴育仁非派系出身,得不到黄派掌门人翁重钧的支持,也无法激发出基本盘,在整体环境有利的情况下,仍然以极大差距落败,这跟地方派系被掏空有关。类似情形也在台南市、屏东县等地上演,这些地方的国民党地方派系被严重边缘化,基层组织架构老化、空洞化,基层议员、村里长数量大幅减少,且长年看不到国民党重新上台的可能,地方派系已经一蹶不振,处于要么与绿营合作、被不断绿化,要么面临瓦解并逐渐消亡的状态。

  二是以高雄、云林为代表,国民党地方派系艰困图存。在南部选民结构整体绿化趋势下,国民党地方派系因资源缺乏早已式微,而在历经陈菊十年执政,与区长官派冲击下,原来高雄国民党地方派系更被大幅挤压。在主要指标上,如市渔会整体上由蓝转绿;农田水利会会长由蓝转绿后,即由民进党把持,第4届水利会长补选蓝营退选,甚至首次出现3名候选人全是民进党员且都搬出与陈菊合照作宣传的情形。仅高雄农会系统依然是国民党控制,靠着农会体系的输血艰难维持着国民党的招牌,但也不得不与陈菊维持合作。原高雄县的红、白两派也被打散打乱,白派虽有王金平为代表,但内部结构复杂、立场不一,白派元老陈新安之子陈建仁甚至是蔡英文的副手;红派新代表林益世因弊案爆发收监后更趋没落。

  云林张荣味家族虽透过农会系统、水利会系统支撑派系运作,但民进党长期执政招降纳叛的结果是,云林除了张派以外,再无其他独立运作的地方派系。而张派生存的压力也在与日俱增,张荣味甚至在“九合一”选前被判刑入狱。曾经依附于张派的四湖“苏家班”(与苏治芬的苏家班不同),其前掌门苏金煌曾两任马英九云林县竞选总部主委、前云林县议长,被视为张派大将之一,其子苏俊豪则是现任云林县副议长。在民进党籍云林县长苏治芬的恩威并施之下,苏家班一度在2016年“大选”前集体倒向民进党,苏俊豪还加入民进党籍。不过,由于蔡当局执政不佳,苏治芬与后任县长李进勇内讧不断,国民党有重新上台的可能,四湖“苏家班”虽由蓝转绿,但仍是两面押宝,老掌门苏金煌仍维持国民党籍,家族成员、四湖乡长苏国珑则在加入民进党议会党团运作的同时保留无党籍身份,对于国民党内的重要选举活动两人都会积极涉入。

  因为在云林、高雄国民党地方派系的组织架构一直存在,基层议员的数量和村里长的数量一直维持在相当高的水平,此次“九合一”选举韩国瑜掀起的“韩流”也离不开王金平为代表的高雄白派及农会系统的支持,以及云林张派的力挺。且韩国瑜、张丽善胜选后,云林、高雄的国民党地方派系赢得了喘息之机,有望逐渐恢复活力与生机。但2020年的“大选”胜败仍然在相当程度上关系到两地国民党地方派系的生死存亡,因为2022年将实施农田水利会长官派,如果国民党取得“中央”执政权,两地地方派系可能有重振旗鼓的机会;如果民进党继续执政,由于两地政治结构绿大于蓝,地方派系的生存环境仍然艰困。

  三、独立运作的蓝绿激烈争夺地区的地方派系加速分化重整

  (一)小的地方派系弱化、分化。2014年县市长选后,在由蓝转绿的县市,民进党县市长一上台就积极对国民党内经营困难、亟须行政资源挹注的小型地方派系进行招降纳叛。以至于2016年“大选”中,多达31名地方政治人物见风转舵投靠绿营,代表性人物包括苗栗市长邱炳坤、桃园市议员吴宗宪、台东县关山镇农会理事长吴诸昌、宜兰县南澳乡党部主委江明顺等。民进党2016年全面执政后,继续吸纳国民党小派系。以彰化县为例,民进党新潮流系出身的黄振彦当选县党部主委后,积极拓展民进党势力,已成功拉拢无党籍大城乡长蔡鸿喜加入民进党,国民党籍的田中镇长谢文贤和芳苑乡长洪和炉也先后申请加入民进党。彰化县田尾乡长补选,国民党虽然胜出,却因初选矛盾使得落选的田尾乡代会副主席黄坤煌、田尾乡代刘美兰及其丈夫张晋诚、儿子张育溥集体退出国民党。2018年“九合一”选举国民党胜选的县市,必将重新盘整这些地方派系,许多立场摇摆的小型地方派系为获取生存资源,可能重新向国民党靠拢。这些立场摇摆的小型地方派系的忠诚度问题,仍然是国民党地方派系发展的一大隐忧。

  (二)大的地方派系危机感强化。除了云林县张派身处与民进党斗争的前线外,民进党的分化动作也引发彰化县红派谢典霖家族、原台中县红黑两派、桃园市吴伯雄家族等地方实力派的警觉。以彰化县为例,彰化县派系林立,无论蓝绿,派系之间的矛盾都难弥合,且因为选民结构既有大量农民,也有不少中小企业主,政党偏好流动性较大。派系的合纵连横往往决定选举成败。民进党新潮流系出身的魏明谷当选县长后,着力培植派系力量,既引发党内其他派系不满,也激发以彰化县议长谢典霖为代表的地方派系危机感。谢家为国民党在南彰化地区的政治世家,其爷爷谢言信、母亲郑汝芬均是出身彰化的前“立委”,父亲谢新隆则是三大宽频及三大有线电视董事长,掌握当地媒体资源,谢典霖则是台湾最年轻的议长。同时,谢家也是民进党试图跨过浊水溪将面临的首个屏障。在2016年“立委”选举期间,郑汝芬曾一度抱有以无党籍身份参选的心态。面对民进党不断蚕食压力,郑希望国民党中央能够出面整合分散的派系资源,因此率先带头支持深谙各派系的吴敦义参选党主席,并在地方派系中引发骨牌效应,助吴成功当选,谢家则趁机加强了在国民党内的地位,包括郑汝芬、谢典霖及党主席选举期间助吴敦义主攻新媒体的谢典霖妹妹谢衣凤均高票当选国民党中央委员。“九合一”选举中,谢家与国民党彰化县长候选人王惠美原本有着经济与政治双重利益上的冲突,但在民进党的外在压力,以及国民党内调和下,仍然主动帮助王进行跨区域动员,最终让国民党高票胜选。放眼2020,如果国民党地方派系的危机感仍然较强,则其整合将会容易很多,战力也更有保证。

    《台湾周刊》2018年第48期